要把岭南荔枝运长安,总共分几步二

“赴死”前的挣扎

缓过神来的老李立即奔向上林署，此时刘署令正沉浸在把“锅”甩出去的轻松喜悦中，李善德一把抱住刘署令的大腿，高呼救命，说敕牒上的“贴黄”掉了，请求署令重新贴上并加盖钤印。刘署令当然不会承认有什么“贴黄”，反而说皇上要的就是鲜荔枝，是他李善德酒醉头晕看错了。老李眼前一黑，岭南？距离长安五千里路，除非神仙下凡，否则谁也办不到啊！

老李呆呆地瘫坐了一阵，他还是不敢，不，是不愿相信敕牒上写的是“荔枝鲜”。他发疯似的爬起来奔向司农司，那里有敕牒的备份，他要去看个究竟。他在十几个木架子上好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，满怀期待的打开后，无任何修改痕迹，清晰地写着“荔枝鲜十斤”。你以为老李会放弃挣扎？他不肯放弃，也不敢放弃，搞不好掉脑袋的差事，已经要弄清楚皇上要的是什么。他正想这如何去吏部档案室寻找另一份备份，突然看到了卷轴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，这是流转不同衙门时留下的“审批流”——尚食局、太府寺、宫市使、岭南朝集市、司农司，这大大小小的单位像击鼓传花般迅速流转这个“定时炸弹”，生怕在自己手里炸了。最后“稳稳”地落到了李善德的手里，他下面再也没有人接这颗炸弹了，如果处置不好就会在他手里爆炸。

心如死灰的老李在巨大精神压力下在上林署值班室晕倒了，在醒来时已是第二天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，又看了看敕牒，“荔枝鲜”三个字又让他的心一阵绞痛。失落落魄地待到下午，还是走出了上林署——回家。无论如何，家都是他唯一向往的地方。在路上他遇到了一胖一瘦两个熟人，胖的叫韩洄，在刑部比部司（负责审计）做主事，瘦的叫杜甫，诗文写得不错，听说刚刚当上参军。

许久未见的三人找了个酒馆准备小酌几杯，老李把自己的遭遇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。两人听后都愣住了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“背锅侠”。杜甫忍不住说了一句：“简直荒唐！荔枝不易保存，又远在数千里之外，皇上难道不知道吗？”，韩洄则直言不讳的说：“皇帝的诏令是撤不回的，这么难的差事只能找个替罪羊，做不成死了，皆大欢喜。”老李听后不仅悲从中来，他悲的不是自己的小命，而是自己的老婆孩子肯定要受牵连，刚贷款买房，他要是死了，老婆孩子就会被拉去抵债为奴。韩洄故作安慰说：“老李，你不用过于悲伤，替天子办如此重要的事，六月初一贵妃诞辰之前，你可以横行无忌。”

“六月初一之后呢？我老婆孩子还不是要被卖身抵债？”

“和离（离婚）”

听见韩洄这种棒打鸳鸯的话，此时，老李心理万马奔腾。随后韩洄又补充道“早日跟妻子撇清关系，日后定罪免受牵连，趁着这几个月，多捞油水，争取把房贷还清。”韩洄的话倒也实在，实在间夹着无奈。杜甫仍抱有一丝乐观。

“你去过岭南吗？见过新鲜荔枝吗？”

“没有”

“你都没去过，怎么就轻言放弃呢”杜甫继续说道，“我曾在城郊一片乱坟岗见到一个老兵，他给我讲他年轻时当兵的事，远赴西域边疆，第一次上战场，生死就在一瞬间，军法严明，无可逃脱，他一个年轻的孩子日夜恐惧、绝望。有一天在战场上被穷凶极恶的第一追杀，他跑不掉了，转身一刀拼死一搏，解决了敌人。他明白了，越恐惧就会越绝望，不如拼命练好本领，方有一线生机。根据他的故事，我写出了《前出塞》。”

出门日已远，不受徒旅欺。

骨肉恩岂断，男儿死无时。

走马脱辔头，手中挑青丝。

捷下万仞冈，俯身试搴旗。

李善德读着这酒汁淋漓的诗句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中漾开。他决定了要搏一把，就算失败，他也想知道，自己倒在距离终点多远的地方。

（未完待续）